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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9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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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雄心鬥志的踏進院子, 很好,沒什麽下人, 待會與夏姜芙對峙不會殃及太多無辜的人, 求見皇上要經通傳,不知是不是沒休息好的緣故, 諸位禦史們忘記帶腦子了, 竟肩並著肩,齊齊往正廳走。

剛走上臺階, 屋裏就傳來聲粗噶的抱怨,“放輕松, 還不嫌臉幹哪, 我爹那張風吹日曬的老臉都比你水潤有彈性......”

禦史們面面相覷, 深吸口氣,繼續腳步整齊聲勢浩蕩的走上臺階......三步臺階,他們硬是走出了上戰場的氣勢, 慶公公認出是禦史臺的禦史,背身進了屋。

然而, 慶公公想提醒捏著巾子在皇帝臉上胡亂抹的顧越流已來不及,門口的禦史們將屋裏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差點沒讓禦史們當場嚇死,個個臉上抹得跟牛狗馬面似的, 青天白日,活脫脫以為自己見著鬼了,今年剛進禦史臺的朱禦史不過二十出頭,當即驚叫起來, “娘吶,有鬼啊!”

臉黑臟黑臟的皇帝坐起身,黑白分明的眼珠直直瞪向屋外,朱禦史雙腿發軟,哆嗦個不停,揪著旁邊趙禦史衣衫,顫抖道,“鬼啊,有鬼,鬼......”

趙禦史五十幾歲了,什麽風浪沒見過,嫌棄推開他,“丟人,好好瞧瞧,那是皇上......”皇上......趙禦史抖了抖胡須,雙腿跟著直哆嗦,他們尊貴萬分的皇上怎麽黑成這樣子了?他撐著太陽穴,止不住一陣頭暈。

夏姜芙最不喜歡敷臉的時候被人叨擾,招呼慶公公將他們請去隔壁,繼續提醒顧越流給皇帝洗臉,先抹上潤膚霜,完了敷上美白膏,接著洗幹凈再敷潤膚霜......

旭日高升,葉子上的水露被炙熱的光烘幹徹底,夏姜芙她們才敷完臉,慶公公忙去隔壁傳話,讓禦史們過來。

等待的半個多時辰裏,禦史們圍著奏折,又將夏姜芙體無完膚罵了遍才解氣,怒氣未消,進到屋裏,朝皇帝行完禮就開始義正言辭例舉夏姜芙罪證。

你一言一語,配合默契,硬是讓人插半個字的機會都沒有,從年輕時拋頭露面盜墓到後來迷惑先皇擾亂朝局,藐視法紀,縱子行兇等等,夏姜芙一百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皇上,臣等念及長寧侯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有心體恤他一二,奈何侯夫人變本加厲,目無尊卑,以下犯上,一而再再而三無視律法,故而臣等祈求皇上將夏氏交由三司會審。”

刑部掌權的是顧越皎,他肯定會包庇夏姜芙,只能由三司會審,夏姜芙的罪證才會昭告天下。

皇帝敷了臉神清氣爽,禦史們說什麽他並未細聽,只感覺禦史們今日格外像晉江閣演戲的姑娘,口若懸河滔滔不絕,配上那副正兒八經的表情,看得他愈發心曠神怡。

乍然聽到最後句他才回過神,三司會審的大多是朝廷大案,一經定罪多是滿門砍頭的罪名,夏姜芙究竟怎麽得罪了禦史,竟讓他們興師動眾祈求三司會審。

他單手敲著桌面,沒立即表態,下邊坐著的顧越流沈不住氣了,從位置上一躍而起,跳到朱禦史跟前,眼前猛地現出張放大的臉,朱禦史嚇得跌坐在地,顧越流居高臨下看著他道,“朱大人,三月份我去你府上抓老鼠你不是這麽說的啊,你稱讚我娘德才兼備,育子有方,還誇我們幾兄弟個個是人中之龍,不到兩月你就忘記你說的話了?”

朱禦史被懟得啞口無言,這話確實他說的,不是府裏老鼠猖獗,貓又不盡本分,他只有找顧越流幫忙嗎?

有求於人說的話當然算不得數。驚覺自己被個少年嚇得驚魂失色,他快速爬起來,撣了撣衣服上的灰,豎起手指著顧越流,“本官為官不久,此乃被人蒙蔽才誤以為侯夫人聰慧罷了,眼下神思清明,顧六少不得亂說。”

嗤,顧越流撇嘴,“二十幾歲才當官就該更加小心,你竟被人蒙蔽數月,簡直愚蠢至極,朝廷怎麽選你當了禦史的,有一就有二,要我說,你還是回家多反省反省,什麽時候不偏聽偏信了再說出來......要不然以後弄幾樁冤案出來,百姓們可不會信你被人蒙蔽的鬼話......”

朱禦史:“......”他不過自謙,顧越流還真當他說真的呢。

“你......”朱禦史經驗少,一時不知怎麽應對,旁邊的趙禦史看不下去,幫腔道,“朱禦史來京時日短,進禦史臺後兢兢業業,不曾聽說侯夫人所作所為乃情有可原,你小小年紀,當著皇上質疑朝廷命官,誰給你的膽兒?”

“呵,有個一官半職還了不得了?”顧越流雙手叉腰,指著趙禦史道,“趙大人是吧,你說我娘縱子行兇,她縱容誰了?我二哥在街頭打人是為了肅正京城風氣,不知哪些憂民憂國的大人教出來的好兒子,見著個漂亮姑娘就上前調戲人家,逼良為娼的行徑比我二哥無恥多了。”

“噗嗤......”顧越白聽到這話,沒忍住笑了起來,他要記得不錯,遭顧越涵打破頭的正是趙禦史家的。

再看趙禦史,氣得嘴角都歪了。

趙禦史話都說不利落了,“你別血口噴人......”

“這不正是我想對趙禦史說的嗎?說起來,還得感謝我二哥那一拳,經過那件事,你再往大街小巷瞧瞧,哪家少爺敢色膽包天當街調戲人姑娘的,可惜啊,我二哥做了好事沒得到獎賞就算了,某些人仗著嘴皮子厲害,硬是顛倒是非跑到家父面前告狀,害得我二哥十幾歲就上了戰場,好幾次差點連命都沒了......”顧越流第一次進宮嚇得失了魂,如今可不會任由人搓圓捏扁的,就他打量,這站著的禦史哪個沒有見不得光的事兒,好意思裝正義討伐夏姜芙?

信不信他能將他們老底掀了。

就說左邊第二位禦史,顧越流記得他們家兒子多,朝廷選拔新生軍,有兩個想棄筆從戎上陣殺敵報效朝廷來著,硬是遭他給關起來了,還有後排那位,想為小舅子在刑部謀個官職,暗中攔截顧越皎好多次,金銀錢財,美酒女人什麽都往顧越皎跟前送,嚇得顧越皎整日才國公府陪著寧婉靜,大門都不敢出來著......

還有那位......嘖嘖嘖,別看他們穿得人模人樣,脫了衣服還不是黑皮黑心肝,誰能比誰幹凈到哪兒去。

顧越流的眼神帶著玩世不恭的興味,又夾雜著嘲諷,見趙禦史被頂得臉紅脖子青,眾人心裏稍稍思忖就明白顧越流所言非虛,他們不知顧越流對自己的事兒知道多少,不敢貿貿然和這位口無遮攔的顧六少對上,低下頭,盡量不與顧越流對視。

幸虧夏姜芙不記得顧越涵了,否則非得與趙禦史打一架不可,顧越涵見義勇為乃善舉,就因為歹人家裏有點權勢,黑白顛倒抹黑顧越涵,害得他被顧泊遠抓去了戰場,顧泊遠的說法是:有力氣將拳頭對著自己人,不如上戰場殺敵人,殺死一個算一個。

記不起事的夏姜芙並未對趙禦史流露出怨懟的目光,她正靠在椅子上,聽秋翠小聲給她念話本子呢,太後聽清楚顧越流所言,眼裏很是詫異了一瞬,顧越涵打破趙家公子腦袋的事她亦有所耳聞,真相如何她不清楚,只聽說夏姜芙對此事表現得甚為滿意,還教顧越涵下次把人往死裏打,打死了她兜著。

沖夏姜芙說的話她就認定顧越涵做錯了,還曾在皇帝跟前提過兩次,慈母多敗兒,夏姜芙生了六個兒子又如何,遲早叫她給寵壞了。

不想裏邊還有這層原因。

趙禦史和朱禦史洩了氣,其他人俱偃旗息鼓,皇帝揚手,“既沒什麽事就退下吧。”

“不成。”顧越流不知何時拿到奏本,翻了兩頁後就摔在其中位禦史身上,“你們無中生有汙蔑我娘,就想這麽一走了之,門都沒有,你們不是仗著滿腹經綸,時常損人嗎,你們怎麽彈劾我娘的,改明日就去晉江閣怎麽向我娘賠罪。”

看看奏本上句句誅心之言,顧越流難以容忍,且難以原諒,他掏出匕首,挨個挨個滑過禦史們臉頰,“方才看你們口若懸河配合默契,待老王妃下葬,我讓晉江閣給你們騰個地,依先前的樣子好好誇讚我娘番,奏本上寫了幾頁彈劾的言論,就給我寫多少讚美的言論,一個字不能少,否則我將你們老底掀了。”

許多事,夏姜芙從不計較從不辯解,就是她的不理會讓外邊人肆無忌憚,以為誰都能奚落她兩句,誰都能嘲笑她,也不照鏡子看看自己什麽德行,給他娘當護衛的資格都不配。

禦史們:“......”

顧越白和顧越武拍手附和,“這想法有趣,我讚成,就是不知道大人們的表情拿捏是否精準,如果連晉江閣姑娘們都比不上,恐怕會讓人貽笑大方。”

將他們與雲生院不入流的戲子比,禦史們個個臉色鐵青,偏又不敢當面反對,萬一顧越流要跟他們魚死網破,他們哪兒承受得住。

“皇上。”眾禦史們噗通聲跪地,滿面淒楚的看向素來公正公允的帝王,眼下局面,只盼著皇帝為他們作主了。

畢竟是朝中大臣,賠罪是小事,丟了朝廷顏面才是大事,他正色道,“此事......”

“皇上,你現在可是我娘的兒子,你不聽我的話我不給你敷臉了。”

皇帝:“......”

眾禦史:“......”

“身為禦史,不經查證事實冤枉無辜清白之人,各人官降一級,閉門思過三月,罰半年俸祿,下去吧。”

禦史們苦不堪言,興致勃勃的來,垂頭喪氣的離開,走出這座別莊,仕途怕也到頭了,果不其然,不消片刻他們彈劾侯夫人的事就傳開,文武百官的反應還好,瘋狂的是那群後宅夫人小姐,個個跟看仇人似的看著他們。

不顧男女有別,圍著他們就開始義憤填膺討伐他們,禦史們自認為他們嘴皮子已算厲害,今日才知,和後宅婦人相比,他們還是差遠了。

早知有今日結果,就是夏姜芙將皇陵掀了他們也不會出這個頭。

不怕得罪小人,就怕得罪女子,這是所有禦史們的心聲。

蘇之荷帶著李氏故意兜了兩個圈才到太後住所,結果院外護衛不讓她們進,說太後身體有恙,需靜養,侯夫人也不見人。

裏邊明明有說笑聲傳來,怎麽就是靜養了,蘇之荷註意到侍衛腰間的玉牌,不敢多嘴,如果是夏姜芙身邊的人她還能說上兩句話,宮裏護衛,她招惹不起。

不得不和李氏回去,侯府別莊不如隔壁熱鬧,蘇之荷帶著李氏轉去了隔壁,卻見平日裏端莊矜持的夫人小姐擠滿了院子,朝正中央的位置罵罵咧咧,蘇之荷一問,才知道她們罵的是禦史,夏姜芙菩薩心腸,縱使與太後不和危難之際也不曾甩開太後獨自求生,此等大義竟讓禦史們說成夏姜芙盜老王爺墓不成拉上太後當墊背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京城祥和安寧的風氣就是遭這些是非不分的禦史們給壞了的,罵著罵著,不知誰先動手,此後便一發不可收拾了。

慶公公收到消息,幾位禦史被揍得剩下半條命了,慶公公看了眼庭院隨風搖曳的花兒,想笑得慌,不知夏姜芙做了什麽,城裏擁護她的夫人小姐快趕上一個營了。

他將禦史被揍的事告訴太後和夏姜芙,太後沒說什麽,倒是夏姜芙面露疑惑,“她們為什麽要幫我?”

“還能有什麽?夫人小姐們讀的書少,不像禦史們整日鉆研如何彈劾人,她們心思純粹,知道您受了委屈,幫你打他們出氣呢。”顧越流削了桃子皮,又將桃子削成一小丫一小丫,用牙簽串起遞到夏姜芙嘴邊,邊餵夏姜芙吃桃邊道,“娘為人如何,眾人眼睛雪亮著呢,要不是皇上包庇他們,我非得好好收拾他們不可。”

見夏姜芙吃完,又串起一塊遞到嘴邊,夏姜芙搖搖頭,“都給娘吃了你大嫂二嫂吃什麽,多削幾個,讓你大嫂多吃點。”

寧婉靜笑了笑,“娘吃吧,我要吃的話自己動手。”

初聞夏姜芙失憶,寧婉靜以為她肯定不認得自己,誰知夏姜芙一看她就記起來了,還說,“我自個兒挑的兒媳婦沒理由記不得,這麽漂亮的人兒,怎麽可能便宜其他人......”說這話的時候,夏姜芙暗暗盯著皇帝,氣得皇帝楞是說不出話來。

兩個兒媳婦都在,夏姜芙滿意之餘,又想起塞婉來了,她都說塞婉是她兒媳婦,皇帝死活不認,還拉著大肚子的皇後過來,堅持皇後是他媳婦,那塞婉豈不沒人要?

想到塞婉爹娘滿懷期待生下她,又歡欣鼓舞撫養她成人,到頭來竟嫁不出去,她嘆了口氣,和顧越流說道,“小六啊,塞婉真不是我兒媳婦?”

顧越流低頭削桃,想了想,認真道,“娘想她做兒媳婦她就是。”大不了讓顧越澤吃點虧,把塞婉娶回家算了。

“你把她叫來,我想和她說說話。”

跑腿的事兒自然顧越流效勞,他將桃子遞給顧越白,拍拍手,一鼓作氣跑了出去,不消片刻就跑了回來,“娘,塞婉再有會兒就來了。”

塞婉沒想到送老王爺入殯會發生這麽多事,老王妃過世,多多少少有她的關系,要不是她盜了老王爺的墓,老王妃不會氣得生病,更不會突然死了,故而她日夜陪著王妃,盡量想幫點忙。

王妃渾渾噩噩,精神不濟,她自沒心思濃妝艷抹,一朝回到來京時的素凈模樣,頂著黑臉,在院子裏進進出出。

起初王府下人以為是老王妃鬼魂,嚇得跪地磕頭,後認出她心才落到實處,落到實處的結果就是,夜裏風吹樹晃,塞婉在屋裏睡覺,外邊下人會朝樹晃的方向喊,“塞婉公主,是你嗎?”

在下人眼裏,但凡有黑影出現,是塞婉公主無疑了。

顧越流說夏姜芙要見她,塞婉來不及回屋梳妝,追著顧越流身後就跑了過來,奈何她體力不好,跑一段就要停下來喘口氣,到侯府庭院,衣衫盡被汗濕了。

夏姜芙嫌棄屋裏悶,坐在椅子上,叫人擡著去八角飛檐的亭子裏吹風,塞婉氣喘籲籲進來時,夏姜芙正享受著微風吹拂呢,太後不重不輕提了句塞婉來了她才睜開眼,望著臺階下黑得能燒火的煤炭臉,好一會夏姜芙臉上才擠出了笑容,親切的招手,“塞婉公主,快來快來......”

說完,朝慶公公道,“這麽出眾的姑娘怎麽可能不是我兒媳,快把皇上叫來,是不是夫妻,我自有辦法鑒定。”

慶公公臉上的肉抽了抽,面無表情轉向黑光油亮的塞婉,硬著頭皮道,“皇上正和朝臣在書房議事,恐怕沒有時間。”

他伺候皇上多年,實在不忍心塞婉進宮服侍皇上,他真怕哪天皇上半夜醒來被身邊的人嚇死了,他繼續道,“侯夫人,您看塞婉公主裝束,明顯還未說親,怎麽會已嫁人了呢?”他本來想說怎麽可能是皇上媳婦,又覺得話不妥,臨時改了口。

閨閣小姐與成親後的婦人間的裝束差距夏姜芙還是看得出來的,她皺了皺眉,忍不住又開始自我懷疑,難道塞婉公主真不是她兒媳婦?可為什麽心頭感覺那麽強烈呢,沒錯,她肯定是皇上媳婦,有什麽事弄錯了。

“塞婉公主,快過來我瞧瞧......”

塞婉不明所以,理了理儀容,慢悠悠踏上臺階,進了亭子,中規中矩給太後和夏姜芙見禮,又和寧婉靜秦臻臻頷首打了招呼才走到夏姜芙跟前,“侯夫人......”

“瞧瞧這臉黑的,我長這麽大還是頭回見,這與眾不同的氣質,要說不是我兒媳婦,真沒人信。”說話間,她又想起皇帝了,“慶公公,快把皇上叫來,兩人明明天造地設的一對,怎麽就毫不相幹呢。”

眼瞅著太後臉色變了變,夏姜芙拿手肘抵了抵她胳膊,“唐姐姐,你覺得塞婉公主如何?”

太後抽搐著嘴角,言不由衷道,“自是好的,無論臉蛋,身材,氣質,皆透著超凡脫俗,獨一無二的仙氣。”

夏姜芙表示認可,“整個安寧怕都找不到黑得渾然天成的人了,她啊,肯定是我兒媳婦,慶公公,趕緊把皇上叫來。”

太後皺眉,“皇上是我兒子。”

“明明是我生的。”

得,太後懶得與她爭辯,皇上與皇後感情好,後宮各股勢力平衡,她無論如何都不會讓塞婉進宮的,打破平衡,又會惹出諸多事端,她年紀大了,不想管事了。

慶公公對夏姜芙是沒辦法了,怎麽說她都聽不進去,還不能和她對著幹,彎著腰,頂著火辣辣的太陽叫皇帝去了。

皇帝明明在書房品茶,卻說什麽公務繁忙脫不開身,傍晚再去看夏姜芙,慶公公頭疼不已,將皇帝的話帶給夏姜芙,夏姜芙不悅,讓他再跑一趟,來來回回折騰一個多時辰,雙方才消停了。

慶公公心力交瘁的靠坐在亭子下的臺階上,恨不得兩眼一閉暈死過去算了,年輕時的夏姜芙也沒現在能折騰。

夏姜芙記得塞婉盜過墓,二人志趣相投,越聊越投機,夏姜芙也不叫塞婉了,兒媳婦長兒媳婦短的,聽得太後兩耳冒煙,有心發作兩句,旁邊顧越流三兄弟一個勁朝她搖頭,反對的眼神似乎在說:我娘可是為了救你才這樣的,你怎麽能恩將仇報。

太後是怒不可言,叫宮人擡著她回去,她要睡覺。

這地兒真的沒法待了,老王妃到底什麽時候下葬,她要回宮。

塞婉對盜墓極為感興趣,雖說盜墓觸犯了律法,但仍控制不住她喜歡,比起賣胭脂,和活人打交道,盜墓掙錢太快了,想想南蠻,若是都來安寧盜墓,何愁國庫會空虛,百姓會餓死。

夏姜芙經驗豐富,毫無保留傳授於她,不過叮囑她別見錢眼開,盜墓者也是有自己原則,她有三不盜原則,孤墳不盜,窮墳不盜,官家之墓不盜。

孤墳空寂淒涼,盜這種墓地她於心不忍,窮墳也是如此,窮人家耗盡家中所有銀錢打口棺材將親人厚葬無非盼著亡人保佑幫助他們早日脫離貧困潦倒的生活,她盜那些墓無異於埋葬了生人希望,她不願意這麽做,至於官家之墓,背後有權勢撐腰,她得罪不起,也是不打官墓主意的。

塞婉聽得恍然大悟,比起夏姜芙,她還是太沒操守了些,為了錢什麽都肯做,原來盜墓者也有自己的情懷,她道,“多謝侯夫人提醒......”

“叫什麽侯夫人,叫娘......”

塞婉公主:“......”

夏姜芙又說了遍,塞婉轉頭看向深呼吸的太後,以及不斷沖她點頭的顧越流,嬌羞的喊了聲,“娘。”

“聽聽,這聲音都帶著股濃濃的與眾不同的聲調。”

塞婉:“......”侯夫人誇人的方式還真是別具一格。

不管怎麽說,塞婉這個兒媳婦夏姜芙是認定了,傍晚見著皇上,又提了提塞婉,問起皇後怎麽回事,解釋多了,皇帝已然不想多說,敷衍的應了幾句糊弄過去。

卻不料,老王妃下葬這日,夏姜芙又折騰出了一件事,夏姜芙見太後要送送老王妃,自己說什麽都要跟著去,見塞婉扶著王妃慢慢在前邊走著,她嗓門一扯,“兒媳婦,你也在呢......”

周圍跟著的都是朝中一品大員及其家眷,聽到夏姜芙的聲兒,差點沒摔一跤,夏姜芙叫完兒媳婦不夠,又朝一品大員前邊的皇帝招手,“皇上,皇上,你媳婦在前邊,趕緊上前搭把手啊......”

正低頭和顧泊遠說話的皇帝脊背僵了僵,若無其事繼續往前走,偏偏這時候眾人驚愕得都停下步伐,皇帝這一往前,無異於是聽了夏姜芙話的結果。

一品大員:“......”娘啊,到底發生什麽事了,老王妃過世才幾日光景,這後宮風雲怎麽他們都不懂了呢。

皇帝:“......”

眾多家眷沸騰了,“娘啊,她們聽到什麽了,皇帝竟然是夏姜芙的兒子,那......那是夏姜芙和先皇生的還是和顧泊遠生的......”怎麽辦怎麽辦,她們腦子好像運轉不起來了。

太後嫌丟臉,展開手帕蓋在臉上,裝作什麽都聽不見什麽都看不見,夏姜芙見皇帝走兩步就不走了,忍不住催促,“你趕緊的啊,知不知道疼媳婦啊。”

太後忍無可忍了,“你能不能別丟臉了,你的病哀家會找人醫治的......”

皇後與寧婉靜懷著身孕沒來,否則皇後聽到這話日後怎麽見人。

太後的聲音不高不低,倒是提醒了眾人件事,夏姜芙失憶了,許多事兒記不清楚,睜開眼就將皇帝認成自己兒子了,結果顧越皎一現身,立馬嫌棄皇帝長得醜了。

眾人:這才像話嗎,皇帝怎麽可能是夏姜芙兒子,那眉眼,那額頭,多像先皇啊。

認錯皇帝的事兒他們能理解,但稱呼塞婉為兒媳婦,許多人不能接受了,眾所周知,長寧侯府還有四位少爺沒說親呢,萬一夏姜芙一直不好,真讓塞婉嫁進侯府怎麽辦?

於是,眾多小姐嫉妒了,跑到夏姜芙跟前說塞婉壞話,但凡她們能想到的不好的詞都用在塞婉身上了。

偏偏,她們越是來勁,夏姜芙越是喜歡塞婉:瞧瞧,她看上的兒媳婦多優秀,惹得京城上下都嫉妒了呢。

塞婉,是她兒媳婦無疑了。

小姐們見自己挑撥離間沒有絲毫作用,回城後,夏姜芙搬進宮和太後同住,整日招塞婉進宮,昨天誇塞婉皮膚黑得勻稱,今天誇塞婉模樣萬裏挑一的獨特,小姐們嫉妒得快抓狂了,挑撥不成,只得降低身段虛心向塞婉求教,臉怎麽曬得黑,胸怎麽能變小,雙眼皮怎麽才能成單眼皮......

塞婉倒也不藏私,告訴她們,單眼皮是天生的,胸小的話可以裹幾層布料在胸前,至於曬黑,辦法更簡單了:那就是曬太陽,多曬太陽,保證能變黑。

將方法告訴她們塞婉就緊鑼密鼓籌劃開胭脂鋪子的事兒了,很快找到間合適的鋪子,她二話不說買了下來,讓文琴她們依著楊靈給的方子研制胭脂,文琴她們厲害,兩天就研制出了和楊靈一模一樣的胭脂。

就在塞婉的胭脂鋪喜氣洋洋開張後,以往哄搶一空的胭脂竟無人問津,初始塞婉以為價格太高了,讓巴索將價格降了降,兩天後,鋪子仍沒客人光顧。

塞婉驚覺不好,找以往好胭脂的小姐們打聽,得來個令她崩潰的事實:小姐們審美變了,白不算美,越黑越好看,如今城裏上上下下的小姐們無不整日曬太陽盼著將皮膚曬黑,誰還會買美白的胭脂。

塞婉差點沒暈過去,誰說黑好看了,安寧人不是推崇以白為美的嗎?

進入六月,天兒愈發曬了,在時不時傳出有小姐中暑暈倒的消息後,宮裏太後也快受夠夏姜芙了,她搬進宮裏就算了,後宮宅院多,不差沒她歇的地兒,可夏姜芙硬纏著她不放,還將侯府各式各樣的美白膏,潤膚膏,潤膚霜,雪膚膏,等等等等全搬進她寢宮,吃了早飯就派人叫皇上來敷臉,早晚一次,風雨雷打不動,弄得她寢宮烏煙瘴氣。

因為皇帝一來,宮裏請安的妃嬪們就蜂擁而至,話裏話外捧著夏姜芙,竟跟夏姜芙才是太後似的,這還不算完,夏姜芙大方,賢妃不過隨口提了句她要是能試試侯府研制的美白膏就好了,夏姜芙立即熱情的叫她躺下,吩咐秋翠幫忙洗臉,敷臉......

剛開始是賢妃,後來是德妃,淑妃......

寢宮的躺椅越來越多,半個月後,竟跟書院的課桌有此一拼,太後真的受夠了,多次含蓄的讓顧泊遠將夏姜芙領回去,顧泊遠只說皇上同意了的。

身為高高在上的太後,她竟連個一品夫人都比不上了,太後氣得跳腳。

她真懷疑夏姜芙是不是裝的,否則怎麽盡折騰她呢,每每她生氣,夏姜芙就一臉無辜的在旁邊諄諄告誡,“唐姐姐,什麽事好好說,千萬別生氣,你臉上的皺紋好不容易消散了些,如果你生氣的話,又會爬出來的。”

太後很想罵一句,你才爬出來。

夏姜芙在宮裏住得愜意,因為宮裏的兒媳婦們更多,環肥燕瘦,各有千秋,她喜歡得不得了,待她腳上的傷好徹底了,能走路了,她就整日帶著她們晨間去荷花池采集露水,午後在閣樓聽聽小曲,等太陽落山,就帶著她們去湖邊放花燈,日子充實又舒服。

因為夏姜芙的到來,後宮空前和諧,誰也沒有為皇帝多看了眼誰就爭風吃醋,因為皇上早晚出現兩次,俱躺在椅子上由夏姜芙給他敷臉,誰都看不著。

對妃嬪們而言,每日能陪皇帝待上一會兒就滿足了,何況皇帝還不偏袒誰,甚是公允,所以,太後寢宮從早到晚人滿為患。

夜色暗下,夏姜芙興高采烈的回到寢宮,外殿擱置著好多箱子,她心裏覺得奇怪,問門口宮人,“那些箱子是誰的?”

宮人福了福身,“太後說侯夫人身體已痊愈,侯府還有許多事等著您料理,就不留您在宮裏作伴了。”

夏姜芙回頭看了眼輕搖著扇子的秋翠,小聲道,“我今天是不是惹唐姐姐不高興了,她上了年紀,脾氣好像越來越大了。”

珠簾背後,偷偷觀察外邊動靜的太後聽到這話,臉瞬時拉了下來,“誰脾氣不好了?”不對,是誰上了年紀了,別說得自己多年輕似的,也就那張臉保養得好而已。

聽到聲音,夏姜芙笑瞇瞇踏進了殿,和外邊的燥熱不同,殿裏冰塊多,一進來,渾身都覺得涼快,夏姜芙挽著太後手臂,“唐姐姐,好端端把我行李裝起來做什麽,我陪著你多好,我可是聽德妃說了,往日你都孤零零一個人在宮殿,說話的人都沒有呢。”

太後嘴角齜了齜,罵德妃話多:“我習慣了。”

夏姜芙再不走,宮裏的花花草草估計都得遭殃,花房院的總管下午來稟,荷池裏的荷花皆被夏姜芙掐了,她想籌辦的賞花宴今年是辦不成了。

她覺得夏姜芙存心和她作對,夏姜芙嫁進侯府多年,沒聽說侯府花花草草遭此毒手的,一進宮就管不住了,不是和她作對是什麽。

“我不習慣啊,沒了你以及眾多兒媳婦,我覺得日子了然無趣。”

太後:“......”她真的是懶得解釋了,皇上是她生的,後宮妃嬪是她兒媳婦,和她夏姜芙沒有半點關系。

說了也白說,她抿著下唇,將百畝荷花枯萎雕謝的事說了。

夏姜芙瞪著那雙清澈的眸子,無辜道,“和我沒關系啊,我帶兒媳婦們劃船采集露水,兒媳婦們可能下手重了些將花折了......”說到這,她頓了頓,遲疑道,“說起來,兒媳婦們做的事由我這個婆婆承擔好像理所應當的,罷了罷了,唐姐姐要怪罪我,那我搬出去就是了。”

“她們不是你兒媳婦。”太後繼續從牙縫裏擠出句話來,天哪,到底還要她說多少遍,她真的快被逼瘋了。

“她們是皇上妃嬪,皇上是我兒子,她們不是我兒媳婦誰是我兒媳婦?”說起這個,夏姜芙對皇帝就有些不滿了,雖說她喜歡兒媳婦,皇帝為討她歡心納了很多妃嬪,可她總有些不高興,媳婦一個就夠了,納那麽多回來擱宮裏也用不著啊。

“唐姐姐,老實說,我心裏挺糾結的......”

太後冷哼,“你有什麽糾結的?”

“你說讓皇上將後宮妃嬪遣出宮如何?如花似玉的姑娘就這麽在宮裏蹉跎了多可惜,該放她們出去......”

“打住。”太後按了按突突直跳的額頭,“你趕緊給我出宮,往後沒什麽事別進宮,我真的受夠了。”

夏姜芙低低嘆了口氣,轉頭望著黑漆漆的天色,“唐姐姐,我明日再回吧,這會兒天都黑了。”

只要她肯走,再住三天太後都同意,想著總算將這尊佛送走,太後心情愉悅起來,這一愉悅,免不得想起夏姜芙的好來,其實,夏姜芙進宮陪她她還是有些高興的,夏姜芙和別人不同,別人顧及太後身份,言行舉止多有巴結討好之嫌,夏姜芙想到什麽說什麽,不會因為她是太後就故意順著她,夏姜芙入宮,皇帝來這邊的次數都多了起來。

以前她只當皇帝偏袒夏姜芙是念及顧泊遠的赫赫軍功,近些日子她慢慢琢磨出來,身在帝王家,肩負江山社稷,由不得皇帝露出喜怒哀樂,但皇帝心裏,豈是是盼望有個知人冷熱的母親的吧。

正嘆了口氣,旁邊就湊過來張臉,“唐姐姐,你是不是舍不得我,要不我還是留下吧,我一走,你又孤零零的......”

“趕緊走。”

夏姜芙略有些失望的哦了聲。

她這一打岔,太後啥心思都沒了,只想明日的黎明快些到來,夜裏夏姜芙纏著她聊天她都沒嫌棄,甚是配合。

左右不過最後一宿,順著夏姜芙又不能怎樣,太後強撐著上下打架的眼皮,硬是陪夏姜芙聊到天亮。

本以為天亮夏姜芙就會走了,誰知道,二人睡意來襲,一覺睡了過去,醒來時已是午後,太陽最為毒辣的時辰,外邊猶如巨大的蒸籠,花草樹木皆吐露著熱氣,夏姜芙嫌熱不願意出門,自不會出宮,太後熬了一宿,做什麽都提不起精神,由著她去了。

就這樣,夏姜芙又在宮裏住了一日才回府,早早的顧越流三兄弟就候在宮門外,瞅著太後寢宮的轎子出來,三人齊齊迎上前去,幫忙攙扶夏姜芙上馬車,至於夏姜芙行李,內務府自會送回侯府的。

這會兒快早朝了,許多大臣往宮裏來,見著侯府馬車,少不得噓寒問暖番,從禦史臺禦史們齊齊‘陣亡’後,滿朝文武是再不敢挑夏姜芙半句不是,見著了,少不得恭恭敬敬打聲招呼,以免碎嘴的背地挑他們的不是。

京城夫人小姐們戰鬥力如何驚人他們是目睹過的,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謹慎些總是好的,尤其近月來犯過小錯的大人們,看夏姜芙的眼神透著股欽佩和感激,因為禦史們閉府思過,他們犯的錯不會被添油加醋呈到皇上跟前,小懲小戒不要太僥幸!

一路上諸多點頭哈腰的,有些夏姜芙連名字都叫不上,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別人朝她笑,她也不吝嗇的回以一個笑,清晨的光灑在她笑顏上,竟比墻角的花兒還嬌艷幾分。

難怪當年顧泊遠非她不娶,沖著她毫無心計的笑容,許多男子都過不了這關吧。感慨之餘,眾人想起後宅的糟心事,只得無奈一聲長嘆......

在這諂媚奉承的氛圍下,刑部左侍郎的那聲不輕不重的冷哼格外引人註意,五月底梁鴻身子康覆後,皇上將其調去了人才雕零的禦史臺,官降兩級,而空缺的刑部左侍郎一職由通州總兵張棟擔任,就地域而言,張棟從通州調往京城,明顯有升遷之意,可就官職而言,分明是降級了。

張棟任通州總兵多年,此人性情膽小,多年沒有什麽建樹,今年像是開了竅,領軍將通州匪徒盡數殲滅,這在風調雨順的京城,很難不引起重視。

吏部官員將張棟的考核送進宮裏時,許多人都以為張棟會升官進爵,運氣好甚至會封侯,尤其五月中旬傳出鴻鵠書院新設兵陣一課,邀請的夫子便是張棟。

張家入京可謂賺足了眼球,結果,皇帝只給了個從三品的侍郎一職,委實令人困惑,此刻見他看向夏姜芙的眼神露出輕視之意,曾幾何時,文武百官也是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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